新世纪大厦（贰）
在名为托尔斯泰的夜总会里，哈利和德拉科坐在离舞台有些远的隐蔽处，观察穿着蓝色露肩人鱼裙的女歌手。她身材丰腴，有一头美丽的金色卷发，像极了十九世纪的女星碧姬芭铎。伴随着再度复兴的爵士乐，她唱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，嗓音沙哑低沉。
“待会你去找她。”德拉科说，“说你是她的歌迷，请她赏光吃个饭。”
“你去，你比较像有钱人。”
哈利抿了一口侍者端上来的日本清酒，酒很劣质，他把酒全倒进了脏兮兮的烟灰缸里。
“你比较像色情狂，你长了一张欲求不满的脸。”德拉科开玩笑道，他被女歌手的歌声吸引住了，胡乱地跟着曲子轻哼。
哈利对女歌手没有兴趣，他边观察着烟灰在清酒里游泳的样子，边琢磨接下来的计划：“你去，你知道我搞不定女人，我会露馅的，你只要把她引到人少的地方，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。”
“不行，你跟我走她起疑心了怎么办？我们还是一起去，你觉得她能接受三人行吗？”
“你不是说请吃饭？”
“当然不是，那只是个开场白，重要的是取得她的信任溜进她的化妆室，假装和她亲热，然后事情就解决了。”
“你是想和她亲热吧？”
女歌手一曲结束，敷衍地对观众鞠躬，走下舞台，一个男人热情地迎上她，送上了一大束红玫瑰，她冷淡地点点头，边听那个男人的喋喋不休，边往后台休息室的方向走。
“这也不是个坏主意啊，只是我不知道复制人能不能做爱。”德拉科站起身来，“我们要快点过去了。”
哈利最终还是跟着德拉科穿过人群，赶在女歌手走进休息室前与她见面。
“我们是你的歌迷，今天第一次遇见你，就被你的歌声深深地打动了。”德拉科开始了他的表演，“我们在想小姐你能否待会赏光吃个饭？”
女歌手毫不避讳地从下至上打量着两人，最后将视线停在了哈利脸上。
“吃饭就算了，现在不是时候。”女歌手红唇轻启，“给我买一杯白兰地？”
德拉科叫来侍者，让他送上店里最贵的白兰地，女歌手满意地点头，嘴角弯起，领着两人进了休息室的门，可惜的是休息室里还有另外两三个演员。
女歌手盘腿坐在化妆镜前，把酒放在化妆台上，点上一根烟，继续用颇有兴趣的目光地打量哈利。哈利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。
“你好像不怎么爱说话？”
“额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”哈利紧张地回答，“我很喜欢你的歌。”
“我以为像你这么英俊的人应该是个风流人士。”
德拉科插嘴道：“他是，他只是喜欢装纯情来逢场作戏，不像我是个正人君子。”
女歌手被德拉科逗得仰头大笑，展示出她纤长白皙的脖颈。
德拉科继续问：“敢问小姐芳名？”
“香港。”
“香港？那个城市？”
“没错，我的名字就叫这个。香港沉没那一年正好我出生，有些老男人喜欢怀旧，我也就没有另起花名了。”女歌手解释道。她外貌正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，倒是说得过去。
终于有个可以接上的话题，哈利赶忙说：“香港沉没那年我还很小，从我家的窗户外望去，就是百货大厦播着新闻的巨型LED屏。那时我一天天地看着新闻里的香港被海水逐渐占领，还以为是什么值得庆贺的胜利。”
女歌手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，对哈利说：“你挺可爱的，我挺喜欢你，要不要陪我去换衣间一趟？你的朋友也挺可爱，他可以等我们先解决完。”
“呃，我的荣幸。”
女歌手喝了两口白兰地，起身到休息室后面，打开了一扇小门，它通往一个更小的房间。女歌手走进换衣间，哈利跟上了她。
身后的门发出关闭的响声，哈利直视着女歌手。
“林奇？”
听到这个名字，女歌手双眼圆睁，惊恐地想要逃走，哈利迅速地掏出藏在上衣内侧口袋的枪，子弹射进了女歌手的眉心，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，一枪毙命，她倒在了地上，血液让她白皙的皮肤显得更白，却让她蓝色的裙子看上去更加暗沉。
哈利把枪又重新放回口袋，它装了最新研发的消音器，外面应该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到，他有些怜惜地看了一眼女歌手，出了换衣间，发现德拉科正坐在她化妆台前拿那些瓶瓶罐罐玩。
“你这么快？是不是那方面不行？”德拉科说。
“我不想和她亲热，更何况我刚刚发现她的金发是染的。”
休息室的另外几个人谁也没工夫去注意哈利和德拉科，他们出了夜总会，上了外面停着的那辆普通银色轿车，德拉科抢先坐到副驾驶的位置。
“你真的不想和她亲热？她长得很漂亮，可惜是个复制人。”
“她的金发是染的，我和你说了，她的发根是黑色的。”哈利缓缓发动汽车，雨有些大，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“就为这么点理由？”
“我说了我对她没兴趣。”哈利终于坦白道，“我是同性恋。”
德拉科眨眨眼，表情与其说惊讶更像是困惑，哈利看不明白。
“如果我怪你没有早告诉我，你会觉得我自恋吗？”德拉科不正经地问，“毕竟我和你睡了一个月。”
“不会，我本来是对你有企图心的，可你这张嘴太烦人。”
德拉科把头别了过去，观察雨水在玻璃车窗上划过的样子，像在思考着什么。哈利紧紧地握着方向盘，直视前方，雨刮器的刷刷声渐渐跟不上他心跳的速度。
“她还对你挺有意思的，可惜。”
“嫉妒了？”
“没有，至少我的金发是真的。”德拉科对哈利笑。
你比她长得好看。哈利还是没有说出口。
橙黄的路灯照亮行路，也照亮他们这台银色小车，哈利觉得他们像是被迫推到了舞台的聚光灯下。
“她死的时候眼神很不甘，血从她的额头上冒出来，和人类没什么两样，我就像在杀人。她的金发是染的，这挺好笑，也和人类没什么两样。”
“不要想这么多，他们是复制人，只是另一种机器而已。你是怜香惜玉了还是搞不清自己的职责了？”
“不，只是突发奇想。”
他们到了霓红灯亮更多的地方，这意味着新世纪大厦就要近了。哈利一边行驶，一边听着德拉科说：“复制人可能会威胁到人，我们杀他们，就像回收有安全隐患的机器一样。”
德拉科说的话哈利都知道，他只是不能将林奇痛苦的表情从脑海里抹去而已。雨声越来越大，哈利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。
“你停一停。”德拉科突然拍了一下哈利的手臂，被窗外什么东西吸引住了。
哈利把车停到路边，德拉科冒着雨跑出车外，哈利敲着方向盘等了一会儿后，德拉科提了一小袋金鱼进来，三条，两条是带着黑斑的橙色，剩下的一条红白相间。德拉科笑容明亮，但他的衣服和头发都被雨水打了个透湿。
“外面有个人在卖金鱼。”
“你冒着雨出去就为这个？你不能把金鱼放在塑料袋子里养。”
“我们房里不是有个透明花瓶吗？放在那里面。”